根瘤菌的土豆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聂瑶】普通仙籍渡劫招生天界统一考试


#不是什么正经作者

#不是什么正经文

#题目来自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

#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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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金光瑶一睁眼,差点从榻上滚下去。
  
    秦愫笑眯眯地支在他面前,“哟,终于醒了?”
   
    金光瑶抬袖擦了擦被她吓出的一头冷汗,目光呆滞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回忆起前因后果,心下一片叹息。
   
    秦愫倒了杯茶给他,问道,“怎么着?过了?”
   
    金光瑶道,“过了。”

01     闪回1
   
    为了减缓天庭人口增长速度,减轻从业压力和灵气负担,第六十九万七千九百二十八次天界仙民代表大会于立春展开,由天科院首席上仙晓星尘带队研发的“上仙及上神渡劫系统”今夏正式投入使用。
 
    据晓星尘仙君划重点,渡劫系统由四个主要部分组成:选择题,解答题,实战题,命缘线。其中选择题主要包括各位神君仙君下凡时期面临的一系列人生重要抉择,解答题则对应对人生的感悟及理解,实战题相对而言比较简单,走过一个打怪流程基本上就能拿分。命缘线,简单来说就是感情线,不影响主要渡劫试卷走向,可自行选择对象(避免已婚仙士踢爆司命的头),属于选答题。
   
    “对象选的好,这简直是个zuo弊qi啊。”
   
    金光瑶抱着手评价道。
   
    “不需要。”
   
    江澄冷哼一声。
   
    “魏仙友呢?”金光瑶笑眯眯地问。
  
    两人一转头,只见原本站在两人正中的魏无羡正狂奔而去,口中大喊,“蓝湛!!!!!”
    
    “……”
    
    “……”
   
    芳菲殿里有个小仙官叫秦愫,很有能力,跟金光瑶关系不错。然而金光瑶刚提了一嘴,就被坚定地拒绝了。
    
    “不去。”秦愫显得相当冷漠。
   
    “为何?”金光瑶一脸果然如此,例行公事地多问了一句。
   
    “殿下觉得下官很闲吗?”秦愫坐在折子搭成的垫子上,露齿一笑。“在您安心备考的时候,下官已经连续加班一个月了。您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分担一下下官的工作量?”
   
    “……”
   
    “不过下官愿意去客串一下。”秦愫弹了弹裙子,“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殿下请回吧。”
   
    金光瑶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理了理帽子,云淡风轻地滚了。
   
    “殿下当心!!”金光瑶刚出殿门,一道白光迎面冲来把他砸了个仰倒。苏涉噔噔噔地冲过来一手拉一个把他们从地上拽起来,还十分贴心地帮金光瑶捡了帽子。
   
    聂怀桑晕晕乎乎地一手扶住柱子,“对不住对不住,新的御风系统刚上我还有点控制不住。”
   
    金光瑶揉着额角摆手,“我倒没事,问题是你这速度也忒快了,一会儿温情一准来逮你。”接过苏涉拎来的冰袋,又向苏涉道,“你先去帮秦愫处理公务,我没事。”
   
    聂怀桑站直了身体,摸头道,“啧,温姐这几天都给我开了不下三十张罚单了,多这一张不多的……算了算了。”
   
    金光瑶哭笑不得,替他整了整衣襟,“来找我的?”
   
    聂怀桑猛地一拍脑袋,“啊!对!”跟着从身上掏出一个小本本,“瑶哥我跟你说啊,你这个考试基本题型分都好高的,就是这个命缘线啊,一直是零。监考台那边说要不是规章里不允许他们都想给您打个负分。”
   
    金光瑶嘴角一抽,“我也没办法。”
   
    “您这不成啊,”聂怀桑拿着笔敲了敲额头,“我去宋队那确认过,您命格又不是天煞孤星逮谁克谁,命缘线没分肯定问题是出在您自己身上。”
   
    “啧,”金光瑶笑着摇摇头,“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唉,这本来命缘线也不重要,可问题是您前不久申请评优的事。现在不都号召领导阶层全面发展吗,上面的意思是您能力是完全没问题,就是这个考试,您可能得再考一次。”
   
    “我知道。我已经报过名了。”
   
    “哗!”聂怀桑猛地合起小本本,“我知道。”然后凑近金光瑶,小声道,“上面的意思是――这次其他试题上头直接给您批个满分,您就安安心心的――谈个恋爱呗?”

02      闪回2
   
    “得,我看这回又没戏。”温情吐出一颗瓜子皮,“我说你们家老大平时笑呵呵的情商也不低啊,走后门儿走到这份儿上怎么还能黄了?”
   
    “这我上哪知道去。”秦愫顺走一把瓜子,嗑得口齿不清,“我划到芳菲殿的时候,整个天界都在传殿下克妻,我问前年调去金鳞台的碧草为啥这么说,她是说殿下这试已经考过二十多次了,附加题就没得过分。”
   
云端尽头慢悠悠飘来一个身影,温情抬手打了个招呼,“晓队!诶!这儿呢!”

晓星尘飘到近前,点头笑道,“温队,秦姑娘,事都完了?”

“是啊。”温情伸了个懒腰,“本来我们也只是陪考,聂怀桑给的戏份也不多。说起来,晓院士您劫不是老早就渡了么?怎么这次又下去了?”

晓星尘温和地笑了笑,“这不是最后一次系统内测吗?我下去跟一下进度,检查一下看还有没有漏洞。”

“哦——诶,我问您个事行吧?”温情凑过去,见晓星尘点了点头,道,“你们这个附加题,到底是怎么个评分标准啊?”

“那个啊,”晓星尘想了想,“就是真心换真心呗。现在不都提倡诚信友善吗?”

“啊……这样,”温情闻言,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颔,忽然转头看了一眼镜池,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向秦愫道,“合着你家殿下这副情深似海温柔体贴的样子——全是装的啊?!”

03     实况1
孟瑶余光瞟见有人正向这处走来,隐约露出片衣角,不由得心下一紧,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握紧手中长剑。

今日出师不利,温家追的紧,聂家修士都被冲散了,虽说早已放了信号,但增援什么时候到,能找到多少人,都成问题。何况……

孟瑶心下笑的嘲讽,聂明玦自己倒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只可惜手下人很有些鼠辈,见聂家处于劣势,当即便将自己推出去做诱饵了。想来他投往聂氏也只月余,身份可笑,人微言轻的,想必即便是死在这里,也无人会追究。他往这林子深处已跑了很久,按影长推演,一炷香的时间是有了,聂家增援在外围接到那群人,未必还会冒着风险往里头摸索,此处多隐蔽点,要埋伏并不难,即便是想搜,也要掂量一下代价。

孟瑶想到此处,不由咬紧牙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他沿路跑的小心,不仅躲过了追杀,甚至还杀了几个温家修士,只是现今这个关头,倒不如赌一把。他身上带着聂家在这一带的布防图,经此一役,聂家折损大半,必会有所变更,这一点温家却不会知晓,若凭此向温家投诚,兴许能换一条活路。只是若自己完好无损的出去,未免像是有诈。

他抬起剑,有几分游移不定,停顿片刻,抬头看了一眼月色,蓦地想起孟诗死前那句微弱地“阿瑶……活下去……回金家……”。

孟瑶咬了咬牙,举剑对准肩胛,用力刺了进去。

“宗主!”副将抱拳道,“人接到了。”

聂明玦扫视了一圈伤兵,忽然皱了皱眉,“孟瑶呢?”

此前带队的修士不禁抖了一下,上前道,“孟瑶为引开追兵,孤身进了林子。”见聂明玦眉头蹙得愈甚,慌忙道,“副将说林间昏暗,多灌木,恐有埋伏,这……”

聂明玦一挥手,“行了,下去吧。”

那人忙诺诺地直起身,跟着同伴一瘸一拐地往营地去了。副将见聂明玦仍眉头深锁,上前劝道,“宗主,今日战事吃紧,又已入夜,恐再中了埋伏,属下这才令人撤了回来,若明早孟瑶仍未归,属下再领人去找找。”

谁料聂明玦却摆了摆手,“罢了,他一贯聪慧,做此决定想必有应对之法,不必再冒险去寻。”

副将愣了愣,应道,“是。”

04    实况2
孟瑶连滚带爬的冲到蓝曦臣身后,听着朔月架住霸下的铿锵之声和蓝曦臣难得急切的解释,面上嗫嚅着不敢讲话,只把自己努力的往蓝曦臣身后藏了藏。

聂明玦暴怒之下话越说越难听,蓝曦臣尽数拦下,又把孟瑶近来的处境兜给了他,这才多少平息了些聂明玦的怒火。

孟瑶与他们二人也算认识已久,多少已了解两人的性子,知自己逃过一劫,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救下蓝曦臣,救下聂明玦,到底还是有些用的。

05    实况3
“二哥!”金光瑶眼睛一亮,匆匆地从座位上站起身,绕过桌角时还险些绊一个跟斗,忙伸手扶了一下桌面。

蓝曦臣笑道,“阿瑶这走路总摔跤的毛病这么些年还真是没大改。”

金光瑶面子上过不去,蹭着鼻尖笑了笑,“二哥尽拿这些事打趣我,若再如此,可怨不得三弟将二哥的糗事都抖出去了。”

蓝曦臣告饶道,“诶诶诶,二哥向你赔不是还不成么?阿瑶可别揭二哥老底啊。”

金光瑶还待接口取笑一二,忽有下人来报,“公子,赤锋尊到了。”

金光瑶面色微妙地一变,瞬息之间恢复笑颜,却实打实地收敛了不少,有些客气地道,“请大哥进来吧。”

聂明玦进来时金光瑶已摆好了茶案,蓝曦臣果真又刻意坐在了另一头,将离金光瑶近一些的位子空了出来。

聂明玦知道蓝曦臣一直在试图缓和他和金光瑶的关系,只是金光瑶的所作所为,蓝曦臣一概不知,金光瑶一日不停往上爬的念头,他和金光瑶的关系便永远缓和不了,甚至越来越糟。若说真有什么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那便是将所有阴暗的事都按了下来,永远瞒着蓝曦臣。

有些事,终归还是不知道的好些。

“大哥近日忙得很。”金光瑶低眸看着茶盏,伸手给聂明玦布了茶,避开了聂明玦有些灼热的目光。

聂明玦“嗯”了一声,收回眼神道,“怀桑还是老样子,我得交接清楚下人,不然这小子必定管不下来。”说着又来了火气,“你也是!别总惯着他那些小性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房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是哪来的!总这么一副不务正业的样子那天我要真是死了……”

“大哥!”金光瑶猛地扬声道,“我还不是为了怀桑好!喜欢点字画怎么了?不是修身养性吗?怎地到了大哥这里就成了罪不可恕了?!”

“好了好了,”蓝曦臣忙调停道,“大哥也是盼着怀桑成才,这才有些心急了。大哥你也少说两句,阿瑶还不是宠着怀桑。”说着有几分诧异地看了金光瑶一眼——他很少这么直接地和聂明玦吵起来。

金光瑶飞快地扫了一眼聂明玦的脸,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06   实况4
“大哥——”聂怀桑连滚带爬地扑到聂明玦身边,血溅了一脸,满目不可置信,聂明玦躺在金鳞台上,身体已凉了大半。金光瑶站在不远处的回廊转角,眼里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泪痕爬了满脸,眼里却空茫一片。

聂怀桑不知所措地伏在聂明玦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金光瑶仿佛感知不到外界发生了什么,有些麻木地走近聂明玦,叫了一声“大哥?”,没人理他,他低头看着聂明玦的双眼,仿佛下一刻霸下又要出鞘,或者是暴怒着骂他丧尽天良,但是并没有。

似乎是蓝曦臣扶着他,“阿瑶……大哥……走了……”

对。他死了。金光瑶想。他是我亲手杀的。

07   闪回3
一道光跐溜一下从温情和秦愫面前划过去,在蟠桃绿化带前面停了一下,又跐溜一下滑了回去,停在两人面前。

“聂仙君还真厉害啊,为这事儿把他哥都请出山了。”江厌离松开金子轩的腰,从岁华上下来,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裙子。

“聂局算是老前辈了,性格又硬,高岭之花做了这么多年,主席就差建个庙把他供起来了。聂局从来是非三界大事不理的,怎么这次这么好说话?”温情把瓜子塞回兜里,上前和江厌离拥抱,“阿离,真是难为你了,现在才回来。等聂怀桑那臭小子回来我给他多开几张罚单。”

江厌离笑着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司命宫都快让你罚穷了,你就放他一马吧。”

“聂局是去帮忙查漏的,”金子轩收了剑,听了一耳朵温情的问题,“上次内测的时候不是因为内部通道太窄,多人同时渡劫系统崩溃了吗?后来晓队查清楚是系统能量源不足,多人一起渡劫时转换通道闭塞,引发的紧急封闭系统。这次本来是请了蓝队压阵,结果赶上魏婴渡劫蓝副队跟着去,监考台的意思是让蓝队避避嫌,聂怀桑才去找的聂局,还是靠蓝队批的条才好说把人请出来的。”

“还真是他聂明玦的风格。”温情摇了摇头。

“诶哟!”秦愫忽然惊叫一声,原本支着头的手也放下了。

温情和江厌离探头去看,秦愫回头道,“聂局就这么完事了?”

金子轩哼了一声,“没,他还有其他事,先去处理了,阿瑶最后……反正他还有的一段时间。说起来,阿瑶这次考得怎么样?”

温情耸了耸肩,“不知道。”想了想,又道,“蓝队对他那么好,总该动了点心吧?”说着拍了拍秦愫的背,“这次说不好能过。”

秦愫愣了愣,“我也觉得蓝队对他挺好的。可是温姐,”她说,“殿下这次的命缘线,是聂局啊。”

“……”温情愣了半秒,“啧”了一声,“得,凉了。你家殿下怕是要来年再战了。”

江厌离和金子轩对视一眼,金子轩皱眉道,“我去找晓星尘。”话音一落,跳上岁华,嗖一下没影了。

温情:“?”

江厌离眨了眨眼,“阿情你不知道,阿瑶如果今年还过不了的话,就没有下一次了。”

08   背景
金光瑶生在北冥。

那地方早年被划成了天界生态保护区,云雾缭绕,烟岚成海。山峦千里,杳无人烟。金光瑶出现在海的正中央,差点被淹死。

幸好聂明玦刚好路过,顺手提溜了他一把。

提溜也只是那么一下,已经很久没有天地灵气化生的神仙,聂明玦以为金光瑶是自己贪玩跑进去的小仙,把他放在岸边就没再管,等反应过来再回去找,金光瑶人已经消失了。

北冥是个好地方,灵气充沛,没有污染,金光瑶在这里化生,自然天分极高。

他长到三百多岁,在同龄的神仙里已小有名气,说话做事能甩叛逆期的小神仙八百多道南天门。

那时候早就过了命运天定,济世救民的年代,新的规章还不曾立起来,各路歪风邪气冒得厉害,有时为了权和利,神仙打架打起来,破坏力远胜人间的阴谋诡计。金光瑶好好一个生在灵气里的仙人,在这口黑漆漆的染缸里泡了五百年,就这么生生给泡歪了。

后来还没跟着时代改叫主席的帝君照例在瑶池摆宴,难得出一次门的聂明玦终于又见着了当年亲手从北溟海里捞起来的团子。金光瑶穿着嫩黄的圆领袍,外头罩件牙白素纱长衫,青丝用一条绸带半绾着,柔顺地垂在肩上,站在纷飞的桃花间弯着眼睛一笑,清秀雅致的眉眼登时蕴出一股说不出的风流味道来。

聂明玦竟一时挪不开眼。

金光瑶那时已是手段了得。收买人心,权衡利弊他玩得很顺手,这点手腕说不上不好,只是聂明玦避居世外本就因不喜名利,对金光瑶多少怀着期望,如今见好端端一个清丽水灵的仙也落了俗尘,难免有些火气。

那场宴席聂明玦没有呆到最后,他看到金光瑶之后,眼神就总忍不住往那头飘,目光触及那张颦笑都带着深意偏又俏生生的脸,心下便说不出的烦闷。

走出弯月门的时候正巧听了句不轻不重的议论,说金殿下虽总一副追名逐利的样子,那双眼睛却透着几分出尘的寡淡。聂明玦便又回头,逢着金光瑶抬眸,隔着衣香鬓影的风月,两人就这么对上了一眼。聂明玦并不知晓这些年来金光瑶究竟经历了什么,只是那双清亮的双眼里,确实如那人所说,藏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漠然。

聂明玦并未多想,转身离开,身后的金光瑶却愣了一瞬,脚下不着痕迹地往前迈了一步又停住了。

那之后金光瑶再不曾见过聂明玦。天界的制度重置,混乱多年的渡劫飞升有了条理,金光瑶忙着普查人口和渡劫考试,也分不出心去想聂明玦的事了。

金光瑶是天地灵气化生的仙,和人修来的、仙胎出生的不太一样。按抱山散人的说法,渡劫系统消耗了太多的人力物力,分级渡劫系统更新难免被推迟,所以现在仍然沿用老的分级渡劫制。

在老制度里,人飞升成仙的、仙胎出生的仙人都不必担心本体消亡,渡劫一次渡不过,可以重复无数次,但生于天地的仙不同,每一次渡劫都是在消耗他们凝化成型的灵气,消耗完了,自然就散了。

金光瑶就是遵从这种规则而生的仙。

不公平,但别无他法。

10   倒带
金子轩回来的时候还有点蒙圈,江厌离问他怎么样,他摆了摆手,“没事。监考台说阿瑶这次考的很好。”

“啊?”江厌离和秦愫送上同款懵逼。

“殿下他……亲手杀了聂局啊,”秦愫说,“而且聂局,”她看了一眼江厌离,“就没跟殿下说过几句好话吧。”

江厌离摇了摇头,“最后还戳了阿瑶的死穴。”

温情撑着头道,“难道我们看漏了什么?”

11   真相1
     孟瑶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

     梦见云梦的月色,浓重的黑裹着深沉的紫,一头是无休无止的谩骂和侮辱,母亲长久却无疾而终的期望,另一头是少年人满腔热血,弯弓射下的风筝,惊艳了不知多少人的眼。荒诞无稽的梦境在最后聂明玦惊愕的一声“孟瑶”中戛然而止,现实里初春的泥土气息飘进他的鼻尖。

孟瑶仍闭着眼,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小声说话。

副将苦着脸看聂明玦,“宗主您早说您要这么干,属下好歹能派队人跟着您去啊,至少有个照应,这要出了什么事属下怎么担待得起。后头的战事,还都仰仗着您呢。”

聂明玦看了一眼放下的帐子,道,“我自有分寸,你下去吧。”

副将欲言又止地走了,聂明玦将手中的清粥小菜搁在床榻旁小案上,才转身去拉帐子。孟瑶眼睑动了动,睁开眼。

“宗主?”孟瑶慌忙要欠身坐起,却无意间牵扯到了肩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又跌回被褥里,幸亏被聂明玦托住了。

“行了,你伤重,这些虚礼都免了。”聂明玦语气不善,手上动作却很轻,怕孟瑶坐不稳撞上床头,便把自己垫在他身后。

孟瑶靠坐在聂明玦身前,微微仰了仰头,没忍住轻声问,“宗主,昨夜……”

聂明玦清咳一声,“昨晚的事我都知道了。此次还好有惊无险,往后切不可如此冒险。”

孟瑶愣了愣——聂明玦以为他是自愿诱敌,还因此负伤。心中升起一种荒谬感,孟瑶下意识地开口驳道,“属下……我只是……”

聂明玦皱眉打断他道,“还顶嘴?”觉察自己太过严厉,又放缓了语气,“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性命难保。你以往并不是鲁莽之人,这次行事确实有欠考量,你还是年轻。”

孟瑶只能抿抿唇,到底还是没透了实话,吃下了这哑巴亏。

沉默片刻,孟瑶问道,“宗主昨晚为何冒险入林?”

聂明玦身子僵了僵,含糊道了几句查探敌情,便道,“军中还有些公务待我处理,粥给你放在旁边了,我先走了。”他伸手捞来几只软枕垫在孟瑶身下,扶他靠稳便起身,脚下生风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12  真相2
金鳞台入冬下了第一场雪,一夜之间金砖玉瓦全都覆上了苍凉的白色。金凌一大早起来闹着要找金光瑶,只穿了件里衣并着罩衫就往芳菲殿跑。

金光瑶正唤了人来扫玉阶上的雪,冷不防见一只团子远远地往这里跑,差着六七步的时候一头栽进了雪里。后头跟着的下人吓了一跳,慌忙要去扶,金凌却被金光瑶先一步抱了起来。

金光瑶扫了一眼战战兢兢跪了一地的下人,让他们都下去了,自己抱着金凌在雪地里慢慢的走。他温柔地拍掉金凌身上的雪,解开自己的斗篷把团子包了起来。

金凌倒是不哭,乐呵呵地抱着金光瑶的脖子,“小苏苏,我来找你玩啦。”也许是外甥肖舅,金凌性子跟江澄十分相像,同龄的孩子都不大喜欢和他玩,反倒是金光瑶陪他的时间多一些。叔侄两人亲近,有时候金光瑶办理公务也不会避讳金凌。

“好啊,”金光瑶说,“今晚有灯节,小叔带你去做灯好不好。”

金凌点了头,金光瑶便抱着他往绽园的方向走。走了没几步,天上又飘起雪花,金光瑶拉起斗篷的帽子遮在金凌头上,帽子太大,金凌挣了挣,仍旧只能看见金光瑶的前襟和下颔。

斗篷边角的兔毛随着金凌的呼吸一起一伏,金陵玩了一会儿系带,小心翼翼地问,“小苏苏,你昨天是不是生气了?”

“怎么这么问?”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变化总是敏感,金光瑶也没太在意。

“昨天苏苏苏和你说话的时候你打断他了。”金凌认真地想了想,“舅舅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打断别人说话。”

金光瑶花了一会儿反应过来金凌说的是苏涉。昨天瞭望台出了点事,苏涉查明后就来跟他汇报了,说的激动差点破口骂那个家主,金光瑶随口找了点其他事打断他,毕竟金鳞台上来来往往的未必没有那家的人,这事透出去苏涉大约会有麻烦。

“那是因为苏叔叔接下去要说的话会让他受到伤害,小叔叔是为了保护他。”金光瑶温声说。

金凌似懂非懂地抬头,“可是舅舅说有什么话都应该直说。小苏苏是害怕有人欺负你吗?”他还小,抓不住重点,只听懂了有人会伤害他们,“小苏苏你不要怕,阿凌以后会保护你的。”

金光瑶怔了怔,细雪无声地飘落在他发丝上,又融成了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去。他沉默片刻,轻声道,“好啊,小叔叔等着你。”千万不要像一个人,明明说过要护着我给我撑腰,最后却什么也没做到。

13  真相3
金光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很多人说他心里只有名和利,为了名利不择手段,令人发指。但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陈旧的记忆里,最开始只是想要母亲不那么累,后来因为母亲的嘱托所以想要金光善的认可,然后呢?

除去母亲嘱托的,金光瑶自己想要干什么?

他不知道。他连想到自己的时刻都乏善可陈。

为了达到孟诗的期望,金光瑶用了千百种方法遮掩着自己的真心,不敢说,不愿意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找不到了。

心口的血水侵染开一大片,金光瑶倒退一步,朔月冰凉的光照在脸上,他吐出一口鲜血。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蓝曦臣,可也是真的想不出该用怎样的面貌来面对这个人。他有那么多的法子对付世人对他的恶意,偏偏遇上善意最不知道怎么办。

金光瑶想起来很久以前,聂明玦还活着的时候,总喜欢说他这里不对,那里不行,想尽一切办法想把他拽出去,聂明玦性子硬不懂表达,却是真的想帮他。他当年,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他想聂明玦了。

眼泪和血水混在一起,金光瑶疯了一样又哭又笑,目眦欲裂。

他的血顺着地面流进了棺材。

他看见聂明玦伸出手。

他推开蓝曦臣。

冰凉的掌心贴着金光瑶跳动的脉搏,他崩溃地骂了一句聂明玦,再也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在那一瞬之间失去意识,他闭上了双眼。

金光瑶想,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14  解释
什么是劫?

拼尽全力想要,但总有这样那样的所谓天命让人得不到的,才叫劫。

金光瑶生于世千年,不曾拜过师,也没有父母,上任司命星君远赴重洋交流学习后,带回来一种听上去很玄妙的说法,叫做缺少对自我与本我的认知。

他的劫既是情劫,也是命劫。

给金光瑶写的渡劫本儿一次次惨遭滑铁卢,上任司命星君被激起斗志,最后一次他受邀再次到西方做个讲座,临走前握着现任司命星君聂怀桑的手殷殷嘱托,记得一定找一个三观正而且乐于管闲事的命缘线给金光瑶,势要把金光瑶这棵大白萝卜从泥巴地里拔出来。

“我觉得你哥就很可以。”上任司命提了个建议。

“……我哥……百八十年不出一次门,比佛祖过得还佛系。”聂怀桑一提聂明玦就腿软,“他能看上瑶哥吗?”

身为月老抱山散人酒友的上任司命诡秘一笑,“他俩早就搞上了,你去问问魏无羡就知道。”

15  结局

金光瑶临终前终于搞懂了自己要的是什么,原本想着虽然生同寝是没可能了,但阴差阳错捞了个死同穴也不算亏,结果一睁眼,聂明玦又成了远在天边的高岭之花,很有可能百八千年见不到一次,见到了也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打个招呼。这么一想,虽然考试是过了,但完全高兴不起来。

于是金光瑶颓了。

一颓颓了十天半个月。

十天半个月后的某一天金光瑶捂着头从床上坐起来,终于想起来问了一句,“阿愫,我没有去请聂明玦,他为什么会成我的命缘线?”

秦愫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说她不知道。“您好久没出殿门了,今天天气很好,您不如出去走走。”最后她这么说。

是个很蹩脚的理由。金光瑶想,但是他也是真的很久没见光了。

金光瑶从善如流的整理了一下着装,推开寝殿的门。

秋日的光一下子涌进寝殿,有几片落叶飘飘然地停在了金光瑶的头发上。院子里站了一个人,身量一如当年的高,脸色还是像很多年前一样黑,像是别人欠了他很多很多的债。

金光瑶下意识地走到他身前,眯了眯眼抬头看他,闷在寝殿里太久,眼睛被光线刺得很疼,眼泪顺着脸颊落进了衣领。金光瑶想笑一下,但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就站在聂明玦面前,哭了小半刻钟。

聂明玦把他抱进怀里,手慢慢地顺着他的背,安抚的拍着。

“没事了没事了。”聂明玦说。金光瑶趴在他肩上,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等金光瑶终于哭够,聂明玦抱起他,先轻轻吻了吻他的眼角,然后吻住了他的唇。

这试很久以前就应该做的一个动作,现在才有机会做。

等聂明玦放开,金光瑶唇已经泛起水润的红色,他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一千多岁的人了,渡个劫哭成这样实在幼稚得不行。

“你怎么来了?”金光瑶蹭了蹭鼻尖,努力装作刚才抱着聂明玦嗷嗷哭的人不是自己。

“来提亲。”聂明玦挑了挑眉。

金光瑶侧头看看聂明玦空荡荡的身后,笑了笑,“您就这么两手空空的来?”

“东西已经让你殿里的人收起来了,”聂明玦道,“你倒睡了小半个月,我瞧你殿里的人面色可不是很好。”

“那他们可能要再坚持一段时间了,”金光瑶偏着头笑,迎上聂明玦不解的目光,“我还得休一个月婚假。”

聂明玦目光一深,“不如产假也一起休了吧。”

//////////////全文完///////////////

谢谢坚持到这里的小天使,你们还没走是对我莫大的鼓励

这么毒的东西我居然写了九千多字……吓到自己.jpg
本来是编在百糖系列里的,结果写到最后发现性质难以确定,所以还是作为单篇独立存在吧

最后请不要因为中毒而暴打作者

关爱土豆,人人有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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